李可染畫牛,依作家老舍的回憶,應是始於1940年;從此成為常課,近50年未曾間斷。李可染之愛牛、敬牛、畫牛,從他把畫室命名為「師牛堂」,也可窺見一斑;那是對牛的歌頌,也是對理想人格的一種追求:善良、溫馴,而勤勞。
事實上,李可染的畫牛,也和個人的生命歷程有一些淵源。他曾不止一次地提及他畫牛的起因和動機:那時正逢日軍侵華時刻,他人在重慶,忽然接到夫人蘇娥在上海病逝的噩耗,幾天幾夜無法入眠;他居住的金剛坡下的農家,養了一頭水牛,夜裡,他聽著水牛反芻吃草的聲音,想起了魯迅的名言:「我吃的是草、擠的是奶。」人生的苦難、經歷,最終都成為藝術家創作的養份。他也曾自題畫牛:「牛也力大無窮,俯首孺子而不逞強。吃草擠奶,終生勞瘁。事農而安,不居功。純良溫馴,時亦強犟(ㄐ丨ㄤˋ)。穩步向前,足不踏空。皮毛骨角,無不有用。形容無華,氣宇軒宏。吾素崇其性、愛其形,故屢屢不厭寫之。」(1962)既是詠牛,更是自況、自勉。
李可染早年習畫,從西畫入手,以鉛筆素描觀察、記錄自然形態神氣,至晚年不變。所畫〈冬牧〉各圖,均以松樹為背景;早在1962年,即有同名之作,卷首亦題「蒼松無藏萬古青」數字;1987年,再作〈冬牧圖〉一作,題記首提黃山清涼台奇松乙事,唯尺幅僅69×46.5公分。1988年再作此幅,畫幅更大,題記亦更詳實;而所畫「奇松」,更顯奇美,枝幹糾結、內斂,而非如一般松樹之枝條外伸。至於所謂之「老、勁、奇、美」,乃此高巖之松飽經酷暑嚴寒多重考驗後的生命形態;文末再加一句「非僅其壽長也」,乃在提醒歲月之不可虛度,長壽不足以傲人,重在生命形態的養成。
牧童的身形與牛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