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畫傳奇

大風堂舊藏〈唐宋元明集冊〉

張大千

富可敵國 張大千

張大千喜愛收藏中國古代名家書畫,享有盛名。經手名蹟鉅作不計其數,隋唐五代、宋元明清大家無不蒐羅。他往往為了一件寶物,不惜傾家蕩產,志在必得,尤其石濤、八大之精品更是情有所鍾,故有「富可敵國」之美譽。

他曾經向黃君璧購買一幅石溪的作品,君翁即可在廣州購買一棟四合院大宅。他的藏品中,最有名的是南唐顧閎中的〈韓熙載夜宴圖〉、董源的〈瀟湘圖〉、劉道士的〈萬壑松風圖〉等珍貴文物,定居南美後,以低價讓予北京文物局,現為北京故宮博物院珍藏。此舉,一方面出於把國寶留在國內,免得流落海外的愛國情操;一方面又可以籌措移民南美所需的龐大費用,在阿根廷購置的昵燕樓和巴西的八德園,大都是由此支付,可見他的收藏品真的是價值連城了。現今世界許多大博物館都藏有他經手的作品。

顧閎中〈韓熙載夜宴圖〉北京故宮博物院 藏

董源〈瀟湘圖〉北京故宮博物院 藏

張大千〈畫八德園景〉國立故宮博物院 藏

大千先生晚年移居台北,民國65年暫住在羊汝德的雲河大廈裡,同時積極構建「摩耶精舍」於故宮對面的外雙溪河畔,67年「摩耶精舍」竣工,大千居士正式定居台北。此後許多作品陸續透過羊汝德、張孝義、徐伯郊等人讓予長流美術館。除了大千本人作品外,還有許多大風堂收藏的名畫,當時史博館展覽主任秦景卿、友人蔣干城等亦會介紹承讓大千作品,豐富了長流的典藏陣容。

本件〈唐宋元明集冊〉是其中最精彩也是最具份量的大貨,也是最後讓予長流的珍品。從唐五代宋元明的大家共十八開,在這集冊的封面,還註明是大風堂藏品的第一號。

茲將這十八開依序排列,並簡略說明於後:

一、唐 韓幹〈圍人調馬圖〉

唐朝畫馬聖手韓幹此作繪一胡人騎馬而控二馬的構圖,非常生動而自然。胡人健壯的身軀和臉龐留了滿嘴落腮鬍,眼神凝視前方,頗有大將之風。二匹駿馬壯碩矯健的風采神態,筋骨飽滿表露無遺。與故宮所藏的〈牧馬圖〉有異曲同工之妙。因年代久遠,存世甚少,台北故宮僅存三件,美國大都會博物館一件。本幅亦是大風堂所藏的唯一韓幹作品。大千居士還親題:「韓幹圍人調馬圖 蜀人張大千鑒題」。

二、五代西蜀 黃筌〈食魚貓〉

黃筌是五代最著名的花鳥畫家,以工筆著稱,自古有「黃筌富貴,徐熙野逸」之稱。本幅〈食魚貓〉就是用工筆寫實的手法,畫一隻貓口裡咬著一條魚的畫面。是用筆精細描繪,貓魚表情皆極生動,回首捲曲的貓身,正面唅著一條鮮活的鯉魚,構思堪稱奇巧,不愧為一代花鳥宗師的佳作。

黃筌的作品甚少,雖然「宣和畫譜」收錄作品達343件之多,但現今北京故宮僅存一幅〈寫生珍禽圖〉。本幅〈食魚貓〉是大風堂珍藏唯一的黃筌作品,更是難能可貴。

三、五代後蜀 無款〈別院春山圖〉

故宮博物院所藏的許多宋代團扇畫片、花鳥、山水,無落款的相當多。本幅〈別院春山圖〉傳為五代後蜀人士所繪,雖尺幅不大,但崇山疊嶂、溪流曲折蜿蜒、茂林遍佈,又有亭台樓閣、釣艇、人物其間,內容十分豐富,畫工精細,層次分明,確為佳作,雖無落款,不減其值,彌足珍貴。

四、五代南唐 董源〈江亭圖〉

本幅〈江亭圖〉描繪江邊山路邊的小亭,內有高士讀書,亭邊四周樹林茂密、煙雲瀰漫,是董源作品的特色。裱頁上題註「元文宗皇姊大長公主所藏,希世之珍,不得以小幅而忽視之也。」。

五、五代前蜀 李昇〈僊山圖〉

〈仙山圖〉構圖奇崛,危岩疊嶂間,山泉從上,曲折流下,小徑小橋上一尋幽高士正走向矗立遠方的雄偉樓閣群屋,應是富貴人家的宅院,用筆挺拔堅韌,有北宗法度。故裱頁上註明:「李昇五代人,此圖乃似馬夏用筆,當是南宋人所臨也。」。

六、南宋 李嵩〈江南春圖〉

裱頁上註明“南宋李嵩畫江南春圖”、“李嵩畫世不多見,唯故宮觀潮圖龐虛齋西湖圖二卷而已,此圖用筆嚴謹,款識小楷尤精,定為真跡無疑”。

描繪江南春溪山平遠小景,前方的溪流,推遠中景幽居,座落於茂密的樹林中,烟嵐飄渺,遠方高聳的青山,層次分明。落款為“三世待詔錢塘李嵩畫”,確係用心的佳構。

七、南宋 劉松年〈玉門品茶〉

本幅〈玉門品茶〉圖描寫江邊三高士品茶情景,筆墨精嚴,屋宇四周林木茂盛,枝葉扶疏,山明水秀,人物一煮茶,一正欲出門,一端坐案旁,四周書冊堆集,個個神情生動,衣襟清勁,著色淡雅,確係標準的劉松年的精心作品。

劉松年與李唐、馬遠和夏圭合稱為:南宋四大家。

八、南宋 無款〈宿瘤女圖〉

裱頁上註明“宋人畫宿瘤女圖”,“舊傳為李唐筆”,列女傳.齊.宿瘤女記載:齊閔王出巡察訪民情,民眾紛紛一睹君主風采,唯一採桑女子繼續採桑,齊閔王覺得奇怪,就召來問話。該女子說,她受父母之命採桑葉,沒有受命來看國君。齊閔王覺得該女不凡,故娶回宮並封為王后。本畫描寫其意,構圖嚴謹,用筆剛勁挺拔,設色典雅,充滿蒼勁古樸渾厚,頗似李唐的作風與筆法。雖未落款,而後人認定為李唐所作,良有以也。

九、南宋 無款〈春雷起蟄圖〉

裱頁上題:「宋人畫春雷起蟄圖,此圖非元明人所能作,雖無款印為證,窃疑為所翁真筆也。」。

所翁是南宋繪龍高手陳容的號,目前人們熟悉的中國龍形象皆出自陳容之筆,故稱「所翁龍」,在中國美術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。

驚蟄是廿四節氣之第三個,大約是陽曆3月5日或6日,動物昆蟲自入冬以後,即藏伏土中,不飲不食謂之「蟄」,到了天氣轉暖,大地一聲雷,驚醒冬眠中的蟄居動物,故名「驚蟄」。

本幅〈春雷起蟄圖〉即描寫春雷喚醒蟄伏的龍,從濃雲中探出頭腳的一景。所謂「神龍見首不見尾」增添幾分神秘,活靈活現。

十、南宋 無款〈朱陳駕娶圖〉

裱頁上註明:「南宋人畫朱陳嫁娶圖,運筆戰掣,蓋從周文矩出也。」。

本畫描繪新郎迎娶新娘的景緻,新娘偕丫環同騎在一牛背上,頭戴面紗,跟著新郎前行。新郎則騎驢,歡喜的回首注視著嬌羞的新娘。二位差役挑著新娘的嫁妝,表情端莊自然,線條優美流暢,設色豐美淡雅,人物驢馬造型皆中規中矩,宋人佳作也。

十一、南宋 無款〈魚樂圖〉

純水墨工筆描繪五條游魚悠然自樂,生動活潑,水草搖曳生姿,結構嚴謹,筆墨自然,不失宋人法度。

十二、元 王冕〈將母圖〉

裱頁上註明:“此王元章將母圖,用筆大似錢塘石銳,風神爽朗,筆墨簡潔,真逸品也。”。

畫上題記:「王冕父已卒,即迎母入越城就養,久之母思還故里。冕買白牛駕母車,自被古冠服車後,鄉里小兒,競遮道訕笑,冕亦笑。」,說明了王冕送母回故里的一段插曲。

王冕是元朝著名畫家、學者和篆刻家,本幅筆墨精簡,層次分明,真如裱頁所評真逸品也。

十三、元 趙麟〈茄豆圖〉

裱頁上註明「元趙麟茄豆圖天籟閣舊藏」。

天籟閣是中國歷史上最大的收藏家項元汴(1525-1590)的齋名,故宮博物院以及世界各大博物館都有收藏天籟閣的作品。

本幅〈茄豆圖〉雖僅繪三茄二豆二葱,但筆精墨妙,無懈可擊,且經許多藏家鑑藏過,可謂流傳有序也。

十四、元 無款〈三馬圖〉

裱頁上註明「元人畫三馬圖,明晉王府舊藏,上有乾坤清玩、晉府書畫之印、敬德堂圖書印,三印。畫筆非松雪,非任月山,未能定其主名,高古有宋人法度,至可珍也。」。

三馬或臥、或立、或俯首,各具情態,馬主人一手執韁繩,一手揮動,若有指令,線條勁挺優美,設色亦不失法度,確為元人佳作也。

十五、元 無款〈雙樹筠石〉

裱頁上大千自題:「雙樹筠石」。

本畫意境蕭疏,筆墨簡練,章法有倪高士氣息,題材雖簡,而頗耐人尋味,亦屬難得之逸品也。

十六、元人 無款〈多子圖〉

本畫以石榴題材,用筆精練活潑,色彩淡雅,古色古香,且上鈐藏印四方,其中一方為明文徵明之印,亦屬流傳有序之佳作也。

十七、明 姚綬〈山水〉

頁面大千自題:“公綬”。

本幅〈山水〉意境高古,筆墨精妙,得王蒙蒼茫渾厚之氣息,書法亦精,為明初大家。天順中賜進士,成化初為永寧郡守,解官歸,作室曰丹丘,人稱丹丘先生,喜臨趙孟頫、王蒙,頗得真傳,偶仿吳鎮石竹,亦傳神灑脫。

十八、明 唐寅書法

頁面大千自題:「六如品茶」,此頁與劉松年〈玉門品茶〉裱在一起,唐寅上、品茶下,故也。

唐伯虎自稱“江南第一風流才子”,書畫文學俱佳。本幅小楷詩書十分工整嚴謹,骨氣勁拔,氣韻生動,神氣充腴,清和淵映,頗得歐陽洵醴泉銘之高華渾樸,法方筆圓之真傳,誠難得之精品也。

綜觀本集冊十八開中,有唐一、五代四、宋六、元五、明二。畫上鈐印共57方,其中作者之印僅7方,其餘50方皆為藏印。因紙絹保存不易,且年代久遠,有些已經無法辨識,甚為可惜。值得一提的是每幅畫裱頁上皆有大千自題或曾克耑題識。曾克耑乃大千至友,也是著名書法家。封面則是大千居士自題:「唐宋元明集册」,左下角還貼有藏品編號標籤。本來是第12號,後來改成第1號,可見這件藏品的重要性,成為大千晚年最重要的收藏品。

更重要的是在張大千自書的「大風堂長物記」中,有明確的記載大風堂收藏的名畫,內容包括:作者、品名、和買進價格,共九十餘幅,而本集冊的十八幅皆列名其中,證明確係大風堂藏品。

「大風堂長物記」

此外,1956年日本二玄社出版「大風堂名蹟第四集」,第一頁是董源的〈溪岸圖〉,第二頁即黃筌的〈食魚貓〉,可見其珍貴性;在朱省齋的「記大風堂主人」一文中,亦提及:「還有一本宋元大集冊,他深自珍秘,從不示人,我也祇看見其中三頁,一是李公麟白描神佛,一是黃筌食魚貓,一是劉松年山水人物,並有唐寅題跋,都是無上精品。…」在林建同編著的「大千璀璨錄」一書中,亦摘錄朱省齋之文。

何其幸運,這一件寶物竟然會成為長流重要的藏品。

「大風堂名蹟第四集」目錄

「大風堂名蹟第四集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