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風眠〈小薇〉

林風眠〈小薇〉1963年 綜合媒材紙本 93x67cm
文/黃承志

本畫是林風眠為上海國畫院長呂蒙的女兒小薇所精心繪製的大作，呂蒙在藝術界地位崇高，與林風眠關係一向良好，所以林風眠自然非常用心的繪製本作品。
創作場景是呂蒙自家住宅的後院陽台，時間是1963年，當時小薇年僅6歲，剛上小學一年級，穿著白衣藍裙的制服，黑皮靴白短襪，左腳脛骨上有一白布紗，還打著一條紅色領帶，小薇端坐在靠背的木椅上，兩手放在扶手上，十分可愛，非常神氣，四周有花卉、盆景、茶几等….琳瑯滿目，內容豐富複雜，用筆簡練，尤其水墨線條豪放粗獷，不拘小節，繁複中為了突顯小薇的重要性，除了構圖的中心，是小薇的頭部，背後還特別用白色來襯托小薇。林風眠非常細心的先用淡墨構圖，結構完成後再依次敷彩點染而成，因為是上級的女兒，所以特別賣力，構圖嚴謹、顏色濃厚、光線統一、筆墨大膽流暢，一氣呵成，無懈可擊，的確是不可多得的精品，上海市美協副主席、秘書長、國家一級美術師徐昌銘也盛讚〈小薇〉是林風眠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，也是林風眠的著名傑作。
呂蒙夫人黃准(中國知名作曲家)，再看到這幅畫時回憶說，當時小薇的左腳確實患有異位性皮膚炎，塗有藥膏並貼著紗布，林風眠觀察入微也據實表現。

林風眠(1900-1991)中國近現代藝術家及教育家，1918赴法留學，1928創杭州國立藝術院並任校長，畫風中西合璧，秉著自由開創的精神，創造出大寫意的表現畫風，題材通俗，耳熟能詳，風格獨特，雅俗共賞，是廿世紀最受歡迎的十大藝術家之一，桃李滿天下，趙無極、朱德群、吳冠中、席德進、趙春翔等人都是他的學生。

這幅畫之所以有名，除了畫作本身的精采度，更主要的原因是此畫作的身世—被有心人士中傷、抹黑，成為著名的偽畫，歷經數次拍賣流標的坎坷命運。

1978年呂蒙為了籌措旅費送呂小蒙、小薇去美國求學，投靠陳逸飛，所以變賣了一批藏品，而小薇即其中一幅，當時正值文革結束不久，此時期藝術品的價格極差，所以售價十分低廉，到了2003年，台灣藏家陳董事長透過上海書畫買賣仲介張帆，購入此畫外加關良的一幅油畫，共花了50萬人民幣，次年僅憑一幅關良的油畫在北京嘉德拍賣就得了60萬人民幣，而這幅小薇等於是賺到的，有人得知陳董購得小薇，就千方百計的來遊說，希望陳董割愛，但陳董欲送拍賣的心意已決，不為說客所動，而這些說客竟開始放話，說是偽作，更誇張的傳聞甚至說根本沒有小薇這個人。

2005年，上海保利拍賣，人民幣530萬落槌，結果買家竟不交割，直說畫作有問題，但私下卻又想以較便宜價格收購，以迴避拍賣公司服務費，總之，不交割便等於流標，後來不斷有雜誌社老闆和同業前來議價洽購。

2010年，長流畫廊正好買進一幅張大千的〈春山暮雪〉潑彩山水，陳董鑑賞後非常喜歡，得知開價2000萬元台幣，便欲以〈小薇〉來交換，此二幅精品價位相當，而香港佳士得拍賣也同意以500萬港元底價起拍，我當下並沒有思索太多便同意了這場交易，事成之後內人便斷定這一筆交易我必定是個輸家。

拍賣結果不出內人所料，張大千〈春山暮雪〉800萬港幣落槌，再加上佣金，以962萬港幣高價售出，而林風眠的〈小薇〉又遭同行及其他拍賣公司惡意攻擊，連 500萬港幣都無人問津，慘遭流拍的厄運，這場交換我方大敗，好在陳董非常夠情義，自發地送了兩幅畫作為補償，稍堪療癒，而〈小薇〉只好偶而掛出來自己欣賞。

此後三年間，所有拍賣公司，都不願收拍，專家提出的疑點很多，歸納如下:
1.尺寸不對。通常皆為四尺對開，或八開，少數是四尺三開，長方形的偶而會有但都是小品，沒看這種尺寸，好像言之有理。
2.題材不對。所畫人物皆少女，偶有裸女作品，沒有單畫一小女生的道理，所以根本沒有小薇這個人，所以整幅畫都是杜撰的。
3.構圖不佳。一個小女生坐姿不佳，四周風景雜亂，說的頭頭是道。
4.用筆雜亂、粗糙、不瀟灑，絕非大師筆墨，不屑一顧。
5.用色太深沉、太暗、美感不夠，不可能是林風眠的作品，評價一無是處、嗤之以鼻，但買方掌控生殺大權，多說無益，只能孤芳自賞。

這幅著名的偽作在2013年被大陸杭州一家小拍賣行看上了，表明有客戶中意這幅畫，而且絕對有把握拍到人民幣700萬元以上，於是就同意以底價人民幣700萬元送拍，沒想到在拍賣場上數組人馬競標，此起彼落，一路爭到人民幣1000萬元落槌，加上佣金最後以人民幣1150萬元成交，以當時匯率換算超過港幣1400萬，跌破了許多專家的眼鏡，一幅人盡皆知的假畫怎麼可能拍到如此高價?

所有交易塵埃落定後才知道，原來他們早就找到了一張呂蒙和掛在牆上〈小薇〉一畫合影的老照片，因為如此，才證明了這幅畫不但並非偽作，而是林風眠流傳有序的重要精品，讓有心人士無法強辯，也因為這張照片讓藏家相信這幅畫的真實性，而願意多出約台幣3000萬元搶購，終於締造了林風眠的拍賣天價。
由此可知，有時候一張老照片、一本舊畫冊、報紙，可能都是價值不菲的重要資料。奉勸大家丟棄資料文件時多想想多觀察，千萬不要隨便扔棄。
像此幅作品流拍二次，市場上蜚短流長，被肯定為偽作，應是無人願意觸碰、令拍賣公司避之唯恐不及的爭議作品，竟能憑藉一張記憶裡的小照片，在一間地方性的小型拍賣會上掙得如此天價、大放異彩，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，也欣慰精品是經得起考驗的，最大的功臣便是那張老照片了，但也不勝唏噓，真正的行家在哪?

收藏藝術品首重眼光，欣賞第一，所以一定要優先選自己欣賞的好作品，除了賞心悅目，裝飾收藏兩相宜外，也較容易脫手，市場上大家能接受以及喜歡的就容易出售，同一個藝術家的精品數量肯定較一般作品來的少，物以稀為貴便容易增值，而行情不好時也可以自己收藏著欣賞，保持平靜的心也是收藏者應具備的態度。
其次，信心以及耐心也十分重要，要保持自己的信念跟定力，不受有心人士的影響，中了他人欲擒故縱的伎倆，才能留住那手中之瑰寶。
最後則是運氣了，眼光精準加上足夠的信心及耐性，時機一到就能翻盤，反敗為勝，這幅〈小薇〉就是最好的佐證。